過去十多年，我一直為不同客戶做演說訓練。Clients為了見工或升職面試，或知道自己將要代表公司到處演講，都希望及早裝備自己。子晴（化名）起初來找我，本非為了做life coaching，而是渴望改進演說技巧（presentation skills）。她說，每當要在公司做presentation，她都「驚到腳軟」，「明明準備充足，腦袋卻一片空白」，她想尋回「演講的自信」。
我請子晴示範present一次。過程中，她表達很流暢，講解清晰，我忍不住讚嘆：「你講得不錯啊！」她嘆了口氣：「但在老闆面前，我就不是這樣的了。」
聽到這裡，幾乎已可肯定，那不是技巧問題。一個欠缺演說技巧的人，在任何人面前都表達不佳。但子晴在我面前好端端的，在老闆面前卻死機了，那就是心態問題，而這，正正是life coaching要處理的範疇。
「當你在present時，你覺得老闆怎樣看你？」我問。「他一定覺得我講得很爛！」子晴秒答。「嗯，還有呢？」「他應該是在心裡不斷扣分，覺得我很不濟。」「還有呢？」「他一定覺得其他同事都比我好。」「其他同事在場嗎？」「當然。」「你覺得他們怎樣看你？」「暗笑我詞不達意⋯⋯」「還有呢？」⋯⋯
跟子晴對話最有趣的地方，是我只要一直問「還有呢？」她就會源源不絕講下去，老闆和同事如何judge自己，自己如何無地自容⋯⋯而這裡的關鍵字是——覺得！
子晴所描繪的一切，都只是她的感覺，是內心想像的小劇場，事實卻從沒跟老闆或同事核實過。
「你提及老闆對你的這些評價，是親耳聽到的嗎？」「不是。」「那為甚麼認定老闆這樣看你？」「我就知道是。」「不如，找個機會確認下？」我提議。「不行不行。」她耍手兼擰頭。「明知別人不喜歡自己，還去問？不嫌醜嗎？」
聽到這裡，不難發現，其實老闆沒有打擊子晴的自信，而是她自己在打擊自己。連presentation都未開始，她早已假定老闆對自己有很多惡劣評價。每次上台發言，這些評價在腦內無限loop，干擾思路，頓時令她「腦海一片空白」，結果就真的講得很爛，當老闆目無表情，她又再一次幻想：他一定是在扣我的分了⋯⋯
我問子晴，有沒有方法，叫停這些小劇場？她想了想，說：「我想老闆主動讚我一次，一次就夠。」「那你可以如何爭取這個讚賞？」我問。
那天，子晴為自己設計了一項功課：趁疫情期間，一個本來真人面授的presentation改作網上進行，子晴決定把自己負責的部分，預先做了錄影，當時沒有老闆在場，她講得既自然也流暢。
後來，在會議上，子晴先播放錄影，再開放現場提問，參加者的反應，竟比平常熱烈。事後，老闆主動稱讚子晴，錄播環節很有創意，講解有序清晰，也方便日後回顧。子晴放下心頭大石。
事後，我問子晴，這個經驗有何啟示？她說，事實證明，原來放膽去做本來的自己，老闆已經很滿意。倒是平日自己嚇自己，亂了陣腳，才壞大事。
那次之後，子晴沒有再做錄播，真人面對老闆和同事做presentation時，雖說不上完美，但「驚到腳軟」和「腦袋一片空白」的情況，從此沒再出現過。
（本欄獲專欄作家黃明樂授權轉載。原文出處：《iMoney》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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